家家捣米做圆宵

知是明朝冬至天

平安面包如意馅

冰天雪地不觉寒

当秋天农事刚结束，进入冬天，也就是春节前夕，乡下亲戚总是送些糯米面，大包小包，沉甸甸的，圆鼓鼓的，满是温暖人情。

糯米面是老家唯一的水碓加工出来的，印象中水碓，一片瓦的石头房。随水车转动的轮轴发出吱吱呀呀的音乐声，悠长而遥远。那似乎是妈妈哼的摇篮曲，亲切又熟悉。水碓杆似一只只瘦马头，时而高高昂起头，时而重重地击下来，淘洗过的白生生的米粒在石臼中散发出诱人的清香。一二一“嗵嗵”的碰撞声反反复复，来来往往听着妈妈的指挥，花花的白面，在筛子下堆成一座座富士山。

过去没有电的年代，凤羽河，从罗坪山上倾泻下来，九曲十八溪流水，直到江登，凤河尽头，河岸两边有星罗棋布的水碓、水磨房和榨油坊。渐近渐远，从我走来又离去。村里资深的教授和诗人，不堪回首往事明月中，张文勋教授笔下，没有水碓亲切的记忆；杨亮才诗人歌中没有水碓美妙的篇章。也许他们小时候生在旧社会，有过多痛苦回忆。长大后忙于工作，没有时间想。但是细心的读者不难发现，他们笔下有老母慈祥添饭菜，梦中仍觉口余香。像我六十年代出生的，水碓就是温饱，是过年，是节日。添丁生子家中款待客人的鸡蛋汤圆，春节十五会心可口的圆宵，还有温馨的稻米饭。王峥嵘先生笔下凤羽糯米面中有水碓的影子，明晰又遥远。如今水碓和风车成了电影电视中古老原始文化的象征，江南风景中必不可少的点缀。甚至令当今孩子们发笑，干嘛不用机器加工？好像多此一举得不可理喻。对于他们来说，水碓是永远的过去。

查找过去，翻阅历史。水碓是利用水力，旋动舂米的设备，由轮轴、水轮、碓杆组成。动力机械是一个立式水轮，轮上装有若干板叶，转轴上装有一些彼此错开的拨板，拨板是用来拨动碓杆的。每个碓用的柱子架起一根木杆，杆的一端安一块圆锥形石头，下面的石臼配合形成一整套加工设备。将待加工的谷子或米放到石臼里，轻轻放下水碓，流水冲击水轮就转动，轴上的拨板拨动碓杆的梢，使碓一起一落地进行打面或者舂米，它就开始工作了。水碓在明末清初科学家宋应星的《天工开物》中就有记载“凡水碓，山国之人居河滨者之所为也。功稻之法省人力十倍，人乐为之，引水成功，即筒车灌田一制度也。设臼多广不一。值流水少而地窑者，或二三臼。流水洪而地宽者，即并列十臼无忧也。江南信郡水碓之法巧设。盖水碓所愁者，埋臼之地牢则……”；《三国志·魏书·张既传》中，“使治屋宇，作水碓”；岑参《晚过磐山寺》诗“岸花藏水碓，溪水映风楼”。这似乎简单的东西，在历史发展进程中，是科学技术进步的表现。

今天科学发展突飞猛进，水碓、榨油坊、磨房一一进入历史尘封的仓库，往往作为一种概念形式的出现，真正已成为“名存实亡”。水碓至今在老百姓中有保留价值，可能是机械化工艺流程代替不了的东西。就拿糯米面来说，机制加工糯米，和面时它粘手。煮熟时，没有飘起来，容易煮烂。吃时口感差，缺乏鲜、嫩、软。究竟是什么原因呢？笔者曾经与上海粮油加工高级工程师一起探讨过，米粒经水碓千锤百炼打击后，单粒米分子结构发生了改变，成为成体分子细丝状结构。糯米面，薄如纸，轻如羽翼。煮时熟得快，却不容易烂。煮熟时呈半透明，入口即化。便于身体吸收，营养好。

二十一世纪，物质创造，追求数目固然重要，质量才是第一。凤羽糯米面作为传统小吃，强劲的经济势头跨出“国门”，我们切记，“最要紧的还是制作过程从远古到现在没有变化，保持着地道的人工和自然的制作方式”的水碓。

水碓，自西汉末年出现以来，作为加工臼米机械，在江南一代有辉煌的历史，用它制作糯米面，可能是凤羽白族人巧作，凤羽特色。

到十五，一端起元宵，就想起水碓。

（凤羽唯一仅存的水碓，上电视节目。二嫂子，小妹，忙得不可开交，吃圆宵的大姑妈近百岁了，还是很精神。）